第(2/3)页 “我曾经跟随一名外国学者学习过你们的语言,他来自美利坚合众国,不过时间不长,只有一年不到”柳旭的声音里面有着一点点的哀愁,又有着一些伤感:“他教完我之后就去世了,所以我只知道他的家乡在美利坚的科罗拉多州,他的名字叫约翰逊,其他的就所知甚少了。”这一段他说的是汉语,邓玉涵也能够理解,毕竟他只学习了一年,能说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对不起,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它位于欧罗巴吗?” “也许吧,不过他们是信仰新教的。” “哦——”邓玉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对于他来说新教徒全都是异端,虽然不至于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也绝对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您,您信仰新教吗?他们可全都是异端!” “新教?不,我不喜欢新教,我觉得马丁路德是个混蛋,我认为加尔文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至于那些宣称地球绕着太阳转的异端,也全部应该绑在火刑架上烧死!”柳旭的言论非常激进,不过这也符合他的身份,毕竟他刚刚带领着一群年轻人毁掉了一座精心修造的建筑艺术品。 邓玉涵大喜过望:“如果中国能多一些您这样的人,主的荣光一定能得到更好的贯彻!” 他非常开心,自从来到中国开始,他遭到的待遇就是冷漠和无知,这个富饶的东方土地上的人们似乎只关心四书五经和吃喝玩乐,对于真正的信仰不仅所知甚少而且冷漠无情。邓玉涵曾经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唤起当地人对于主的热情信仰,但是眼下就有一个对耶稣基督非常感兴趣的人,这让他如何不开心?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新教徒应该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您,您还知道其他关于主的知识吗?”邓玉涵小心翼翼地发问,他认定眼前这个有影响力的士人是一位知识渊博、同情天主教的人,他不能承受失去这样一位盟友的风险,所以他极尽谨慎之能事,生怕那句话说错了惹得柳旭拂袖而去。 “我呀,我知道很多——”柳旭突然换上了一种沧桑而疲惫的声音,这种声音仿佛从历史的长河一路游来,然后在这个时间点走上河岸,带着水汽,带着尘埃,带着一路上经行的无尽岁月的万千过往:“我见过那创造世纪的六日辛劳和一日休憩,我见过亚当夏娃在伊甸园中赤身**,我见过毒蛇引诱他们吞噬果实时的兴奋和焦急,我见过耶和华在宣谕指令时的漫天火焰无尽伟力,我见过犹太王国在公元前八世纪记录最早的《圣经》时的分歧——他们一个写作了‘耶’典,把他的神称作‘耶和华’(Yahweh),一个写作了‘伊’典,沿用了更古老的神名‘伊罗兴’(Elohim),我见过神指示摩西用金、银、铜、紫色饰物、紫罗兰遮阳物、红色或深红色的东西、精致的亚麻制品、山羊毛、绵羊皮以及阿拉伯胶树建造的宏伟宫殿,我见过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试图用形而上的哲学去解释上帝的意义,我见过基督教在罗马帝国从压抑到复兴的经历,我见过希腊派基督教和拉丁派基督教的渐行渐远,我见过十字军拔足远征的尘沙弥漫,我见过耶路撒冷城下的鲜血淋漓,我见过教皇贩卖赎罪券时的贪婪嘴脸,我见过马丁路德分裂基督教时的天地哀叹——至于我是谁”他声音悠远、沧桑,好像一曲吟唱了千万年的史诗,又好像一块自吉尔伽美什时代就遗留下来的石板。末了,柳旭幽幽一叹,结束了他的发言:“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邓玉涵呆坐在垫着丝绸坐垫的太师椅上,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全部紊乱,哪怕是这个曾经加入过欧罗巴最优秀的学者组成的社团的学者也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景象。过了很久很久,好像是创世那么长的时间,他缓缓转动头颅,看向费奇规神甫,而他比自己表现更差,好像一座蹩脚石匠雕刻的大理石塑像那样,完全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回答。 “请问,请问您究竟是谁?”邓玉涵可以轻易感觉出自己语言的干瘪和气势的衰弱,他甚至能从自己颤抖的尾音里面品尝出无穷无尽的畏惧和惶恐——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一个东方人能够知道如此之多的教会知识,更不用说那些对于上古基督教的了解,这恐怕是连教皇都未必能知道的事情。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