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敢问天兵能战否 四-《南回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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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炮管、填塞火药、填装炮弹、点燃火花、瞄准、发射,六人一队的炮组是最标准不过的配置,让圣安东尼号上一面侧舷的九门大炮用稳定的节奏朝着港口倾泻船长的怒火,只是承载这怒火的目标不过是港口中上百个还能有幸站着的可怜海匪而已,比之先前一阵子弹扫射带来的恫吓,大炮的轰击马上便又让今夜的可怜人们鸡飞狗跳起来。

    只是并未让西班牙人高兴得更久,一盏盏灯光已经朝着大帆船的方向聚拢过来。五十吨不到的渔船不及西班牙盖伦船的十分之一大小,但论及海上的来去自如,笨重的帆船自然无法与之相比。西班牙人一边怒斥着划艇上的黑人奴隶,一边继续用重炮轰击着岸上的目标。

    一道雪亮的光柱就在这时从栈桥旁的高处向下射来,那光柱在海面逡巡数次终于牢牢锁住了圣安东尼号华丽的船身。

    没有留下任何感叹的时间,四艘渔船分别迂回到了大帆船的侧前和侧后,那里是船上炮火的死角。

    “填装12.7毫米口径脱壳穿甲弹,开火……”

    伴随声音发出的那一瞬间,阵仗比之刚才更甚,先前冈萨雷斯在船上已经听到了火器连续发射的声音,但这一次的更是有所不同。原本就存有一丝顾虑的船长还对三层橡木的船身拥有极大的信心,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武器能轻易击穿这样的船身,但这样的悬念在船长的脑海中停留了不到三秒便宣告结束。

    每分钟80发的穿甲弹速射在第一轮开火后,便彻底摧毁了圣安东尼号正对着港口的整面舷墙,彻底暴露在外的炮位尸横遍地,到处都是断手断脚,那一面的九门火炮东倒西歪,有的横在甲板上,有的滑落海中,此时唯一的战果就是被它们砸死砸伤的炮手和水手们,倒是不少被装在笼中的猪羊跑了出来,活蹦乱跳。一只母鸡正站立在打横的炮架上注视着海湾,它平日的任务是为船长生产特供的鸡蛋,而此时却成了这片甲板上唯一尚未伤及毫发的幸运儿。

    血水顺着原本用于通风和照明的木质格板和排水槽一层层向下流淌,整个炮甲板仓就如地狱一般,只剩下鲜血、痛苦和哀嚎,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士兵们之前都还能严格遵循炮兵的作战要求,一筒筒的火药被分成小份不断从底层的火药仓运送到楼上,这样一来至少没有造成殉爆,不至给船身再造成足以毁灭的打击。

    冈萨雷斯已经满头大汗,再也不能顾忌到他优雅的形象,在火炮和舷墙被摧毁的前一刻,他的首要任务是和阿方索神父一道解决那道‘魔鬼’般的光柱,那些宋人显然拥有什么神秘而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圣安东尼号必须冒着极大的风险在黑夜中面对敌人的监视完成转向,而在这个原本并非预想中的理想时间,在涨潮下撤出海湾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何况还要做出抛弃部分士兵和水手的痛苦抉择,是冈萨雷斯很难面对的。

    他甚至已经做好在满剌加招募一些摩尔人和黑人水手的准备,以在人员和心灵上都为自己作出能够接受的补偿,只是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断了。

    不到三分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与时间才建成的圣安东尼号就被彻底打残,对方没有攻击水线以下的船身,显然仅仅是因为如方才空中人声所宣称的那样,命令自己原地下锚,或者换个说法——投降。

    只是和冈萨雷斯同样吃惊的还有岸上的张柴佬一个,方才被西班牙人的炮火所及,差点就丧了命的这位,此时不光惊讶于宋人炮船的威力,更让他震惊的却是身后的另一桩奇异。

    就在那牢牢抓住西班牙人大船不放的光柱射向海面之时,张柴佬才终于能够看清,栈桥两侧的黑影哪里是什么建筑,都是漂浮于海面上的如城巨舶,过去的这段时间听得多了,只当是寻常人等的夸口。这样的事情所在多有,十传成百,百传成千,千又成了万,但只有当他真正站在那五万吨上下的大船之下时,才能彻底体会到了那种无力,而发自内心的绝望进而放弃抵抗也是自那一刻始。

    “目标,主桅,开火……”

    冈萨雷斯甚至没有来得及将白旗挂出,三根桅杆便已经倒下了两根,倒掉的桅杆连同挂了一半的风帆一起砸向甲板,让躲过了上次劫难的水手和另一侧甲板上的两门火炮再次沦为战果。

    “看来这艘船已经彻底废了。”罗克理看着港外的情形,在探照灯照耀下如电影版的画面,半毁的圣安东尼号让他叹气不已。

    平求圣安慰道:“委实没什么可惜,只要船上东西和人俱在,他就还有价值。”

    “船舷上挂出了白旗。”

    “又挂出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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