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身而过-《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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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嫣然一笑,“郡主第一次来上阳城吧,南地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郡主怕都没瞧过。”她指了指走远的秋可吟,“我跟她这样的整日闷在屋中的大家闺秀不同啊。我在市井长大,改天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她们正巧经过冷湖。池上风烟蔼蔼,雪白芦花起伏。霜兰儿没回答玲珑的话,转首望着粼粼水波,曾经她与玲珑真心相交,无话不谈,上街游玩,晚上饮酒,畅聊至天明。终究物是人非。如今玲珑接近自己,相邀游玩,带着目的,早没当初的纯真。

    沉默片刻。

    霜兰儿回首朝玲珑一笑,“好。”

    玲珑益发热情,闲扯间时不时总会问几句关于龙腾的事。

    霜兰儿一一回答,只是面上表情疏离,渐渐僵硬。

    来到前厅时,秋可吟早坐在席中,指了座位给霜兰儿,“郡主请上座。”

    霜兰儿方想走上前,却听外头道:“小世子来了。”她手一抖,神情瞬间凝滞。她很想迅疾转身,硬生生忍住了。君泽,她的亲子,自出生她从未见过,她愣在原地,心怦怦跳得厉害,脸阵阵发烫。

    倒是玲珑硬拉着霜兰儿转身,“瞧瞧我表弟,粉嫩招人爱。”说罢,玲珑将龙君泽从丹青手中抱起来给霜兰儿瞧。

    那一刻,霜兰儿视线几乎凝在君泽身上。粉蓝色的衣衫,脖中挂着长命锁,足蹬虎头鞋。飞扬的眉,水汪汪的眼,菱角般的唇,竟像极自己。两年多,她日想夜想,醒时梦时皆在想,想着念着她唯一的亲人,想着她两年来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如今,她终于见到,只觉浑身酸软,似要融化。

    两年来,边塞的风如利刃,日日割着她。两年来,她苦学骑马射箭,其中艰辛无法道尽。然此刻见到君泽,她忽觉从前吃的苦,受的罪,都不算什么。只因,值得!

    她拼命忍住泪,她不能露出破绽,深深吸气,再吸气,最终平静道:“虎父无犬子,果然气宇不凡。”

    玲珑笑道,“是呀,我可喜欢他呢,来了上阳城后,我日日带他。瞧他的小裤子,是我亲手做的。”说着,她脸色突然黯了黯。一次偶然,她得知君泽的生母竟是霜兰儿。昔日朋友,那次不欢而散竟成永别。她不知霜兰儿竟有如此心酸的过往,心中同情。所以她真心疼爱君泽。

    秋可吟微笑道,“是呵,若伊本不善女红,为了君泽,这两年愣是学会了。”

    玲珑见霜兰儿一直盯着君泽瞧,笑道:“郡主很喜欢小孩吗?要不要抱抱?”

    这一刻,霜兰儿自心底感激玲珑,若不是玲珑提出,自己再想也不能。心内又酸又喜,她重重点头,伸手去抱君泽。

    君泽一脸陌生地望着霜兰儿,往玲珑身上缩了缩,怯怯摇头。

    霜兰儿笑着将手伸过去,柔声哄道:“我抱抱你,改日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不要,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响起。龙君泽警惕地望着装扮奇怪的霜兰儿。突然,他从玲珑身上滑下来,蹒跚跑向秋可吟。

    秋可吟笑着将君泽抱起,轻轻哄着,“君泽,乖。”

    霜兰儿尴尬地伸着手,留下一个无奈而僵硬的手势。

    君泽搂住秋可吟脖子,声音稚嫩,“她是谁?好怪哦。我不要她抱。母妃抱抱。”

    秋可吟柔声道:“这位大姐姐是北夷国郡主。”

    霜兰儿面色尴尬,心底越来越凉,她的孩子,连让她抱一下都不肯。是谁说血浓于水?生不如养。

    玲珑连忙打圆场:“君泽呀,这位姐姐可厉害。骑马能飞起来,还能射老鹰。君泽想不想和她一起玩呀?”

    君泽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心动,又望了望秋可吟,甜甜道:“想去,母妃和我一起去。”

    霜兰儿勉强笑笑,“好。”

    秋可吟将君泽抱在身边,招呼道:“赶紧坐吧,纳吉雅郡主,怠慢了。”

    一餐饭,霜兰儿吃得无滋无味。下午更难熬,跟秋可吟与沈沐雨闲聊几句,到了傍晚,龙霄霆终于回来了。

    霜兰儿跟随洛公公前往正厅,秋可吟与玲珑留在前厅等消息。

    正值初冬,满地黄叶,似织金锦毯一般。夕阳西下,夜色升腾。

    正厅中光线幽暗,龙霄霆坐在窗侧,整个人隐没在夕阳照耀不到的地方,更显萧索。

    霜兰儿端着红漆雕花托盘走近正厅,盘中放着各色精致的小瓶,还有白纱,金剪子。其实她给龙霄霆治眼只是借口,唯有这样她才能进入瑞王府。至于龙霄霆的眼睛能不能治好,何时才能治好,皆在她的掌控中。

    听到脚步声,龙霄霆转过身来,嗓音低沉,“郡主请坐。”

    洛公公将手中烛火递给霜兰儿,旋即退出正厅,将门关好。

    霜兰儿走上前,将手中托盘搁在龙霄霆面前案几上,并将烛台摆好。

    烛火幽幽跳动,暖光迷蒙,别有一番静谧气息。落在龙霄霆俊颜上,仿佛覆上一层霜白露。霜兰儿情不自禁伸出手在龙霄霆面前晃了晃,他双眸幽暗无光,清冷的颜色依旧。一点光感都无,她心内唏嘘,昔年高高在上的瑞王,竟双目失明。是天意?积虑多年,只为拉太子下马,到头来却争不过命运。

    霜兰儿淡淡问:“王爷此症,约有多久?”

    龙霄霆低低答道:“两年前下第一场雪时。”

    霜兰儿想了想,“我与沈太医聊了聊王爷病情,两年时间不短,我给王爷瞧下,能不能治好还得看天意。”说罢,她伸手向他的脸侧伸去。尚未碰触到龙霄霆的眼睛,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毫无防备,他一个转身将她反扣在窗棱之上。她头上毡帽缀满水晶珠子,晃动时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

    他本想摸一摸她的脸,再摸一摸她的额头,可碰触到的却是她挡在面前的珠玉。冰冷,毫无温度。

    她反抗,他却并不松手,只死死按住她。

    “碰”一声响,霜兰儿后背抵住的窗子突然大开,她整个人朝着窗外栽去。冷风瑟瑟,夜色如黑翼笼罩,仰面倒下,透过屋檐,她的眼前,满天星斗璀璨,如银河倾倒。

    有瞬间恍惚,她仿佛置身银河,飘然不真实。然下一刻,他已将她拽回来。

    “要不要紧?”龙霄霆的声音有些焦躁。

    霜兰儿趁着龙霄霆分神,反手一扣,借力使力将他甩开。

    龙霄霆踉跄几步方站稳,伸手摸到身边花架,确定自己所在方位。

    霜兰儿冷冷一笑:“这就是祥龙国王爷的待客之道?”

    龙霄霆向前走十五步,淡定自若地坐回方才的座位,侧身将长窗关好,这才开口:“郡主身手不错。”

    霜兰儿暗暗惊讶,方才龙霄霆一连串动作浑然天成,没半分迟钝。看来两年来,他早习惯黑暗的生活,对屋中摆设了如指掌,行动间丝毫瞧不出他眼盲。她接口道:“北夷国女子都会些防身之术。王爷想跟我过招可以明说?不知道的人,会以为王爷是登徒子。”

    龙霄霆神情不变,也不解释,只道:“郡主,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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