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灵堂闹鬼-《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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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是什么呢?她思索着,半倚在楠木椅上,闭眸。眼前,秋可吟种种所为一一回放。她明白,越是表面风平浪静,越是危险。如今的玲珑,比当年自己更有威胁力,秋可吟必定……

    想着,她猛地睁眸,锐利的目光直直盯住玲珑。

    玲珑见霜兰儿目光奇怪,伸出手在霜兰儿面前晃了晃,“喂,你怎么了?”

    霜兰儿突然捉住玲珑手腕,两指用力按下去。

    玲珑刚想挣脱,耳畔却听得霜兰儿沉声低喝,“别动,我在把脉。”

    玲珑再不敢动,屏息凝神。良久的寂静,她眼见着霜兰儿表情一分分冷凝。她突然紧张,缓缓数着自己的心跳,恍惚漏了一拍。

    霜兰儿松开玲珑,启口,眼底皆是怒意,“若伊,这婚你成不了。”

    “为何?”玲珑问。

    霜兰儿字字冷道:“你中了慢性毒药,每天一点,药入骨髓,熬不到下月初十,你会在睡梦中骤然死去。而且,事后一点痕迹都无。”

    “什么!她竟如此狠毒!”玲珑猛地站起来,起先她是气愤,紧接着才感到恐惧,抓住霜兰儿胳膊,声音颤抖:“那,我该怎么办?还有救吗?”

    霜兰儿握一握玲珑冰凉的手指,轻笑道:“没事,幸好我发现得早,毒能解。只是,我们得找出来,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每天给你下毒?除去源头,才能治根本。用膳不可能,毕竟你不可能日日去瑞王府,衣裳常洗常换,更不可能。”

    玲珑想了许久,一点头绪都无,急得来回踱步,耳垂上一对翠玉银杏叶耳环跟着来回晃动,时不时打在她脸侧。

    霜兰儿突然问:“好像平时你都是戴这副耳坠。”

    “嗯,我喜欢翡翠。而且……”似想起什么,玲珑突然停下,美眸圆睁,惊呼道:“天,这副耳环是秋可吟送我,翡翠中的极品。”

    霜兰儿秀眉一凝,“赶紧取下给我瞧。”

    玲珑依言。

    霜兰儿细细瞧过,肯定道:“有毒,耳坠时常碰到你脸侧,毒性一点点渗透,真是歹毒。”说罢,她冷冷一笑,秋可吟手段不亚于当年用雀灵粉熏针致使她变哑。当年秋可吟需要她的血治病,否则早暗害她。

    玲珑眼神如能噬人,直欲上前抢过翡翠耳环,砸个粉碎。

    霜兰儿连忙阻止:“不可,你还戴上耳环,我会想办法除去毒性。”

    “什么?!贱人如此害我,我拿着耳环,现在就去揭穿她!”

    “小不忍则乱大谋,坐下!”霜兰儿厉声喝道。

    玲珑几乎将唇咬出血来,握紧拳头,恨声道:“我与她是至亲啊,她怎下得了手?何况瑞王从未多瞧我一眼,婚约只是偶然,她怎能如此对我?”

    “为何不能?我一直怀疑,秋佩吟亦是她谋害,苦于没证据。彼时她才十五岁,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有什么做不出来?”霜兰儿故意停住,留下时间给玲珑思考,见玲珑冷静下来,才继续道:“你去揭发她,若她咬定别人陷害,或者抛出个替死鬼,试问你还有再扳倒她的机会吗?”

    玲珑身子狠狠一震,眼神中露出杀意,“那你说,该怎么办?我绝不能放过她!”

    霜兰儿翩然起身,悠悠转了一圈,裙子仿佛绽开一朵艳丽的荷花,她缓缓道:“将计就计!我们的好机会来了,你过来!”

    玲珑靠近霜兰儿,听霜兰儿低低密语,纠结的眉一点点舒展,直至露出一抹笑容。

    祥龙国章元二十六年,北夷国建成二年。

    正月二十,皇帝病重,瑞王眼盲,秋景华停职,暂由贤王监国。

    端贵妃腰疾发作,唤秋若伊入宫侍奉陪伴。此后端贵妃身子日渐不济,晚上要么辗转难眠、要么噩梦不断。宫女私下议论,都道端贵妃妖邪缠身。谁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二月初八这日,秋端茗早上醒来,却发现秋若伊双目圆睁,猝死在她床头。秋端茗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倒下,病的更重。

    二月十一,大雪。

    凌晨,上阳城莫名刮起大风,风卷雪,雪裹风,铺天盖地,整个上阳城很快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像是穿上一件素白孝服。

    秋若伊在宫中猝死,死因诡异不明,宰相府中置办丧事时,特意请了道士、道姑超度亡魂。

    因秋若伊猝死在秋端茗床前,秋端茗终日惶惶,请求皇帝允许她在宰相府宿几日,办完秋若伊丧事再回宫。来到宰相府后,秋端茗更是提出要为秋若伊守灵一夜。

    此前霜兰儿已乔装易容成道姑,混入宰相府做法事。

    得知秋端茗要为秋若伊守灵,霜兰儿悄悄来到停放棺木的左偏厅。整个灵堂布置分为正厅与左右两侧偏厅,左侧偏厅用来停放灵柩,右侧偏厅则诵经做法事。

    棺木底部有处机簧,悄悄打开,她朝里边小声唤道:“若伊,秋端茗今夜要替你守灵,我们的机会来了。”

    玲珑隔着棺木,嗤道:“守灵?她亏心事做多了,怕我死后找她寻仇。”

    霜兰儿浅笑:“好啦,秋端茗会在宰相府住几日,一切比我们想的要顺利。”

    玲珑不耻,“她留在宰相府,怕是为商议瑞王登基之事。眼下爷爷被停职,贤王监国。她再不筹谋,日后还有机会?”

    霜兰儿认同道:“对了,今日龙霄霆来过,上了三炷香就匆匆走了,听说领命去了边塞。若伊,这种时候,他突然去边塞,该不会是调兵吧。”

    “那贤王岂不是有危险?”玲珑隔着棺木急问。

    “我已让玄夜传递消息给贤王,贤王自有安排。我们只需演好自己这出戏。今晚下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嗯。但愿黑夜快点来临,睡在棺木中,我都憋坏了。”玲珑小声抱怨。

    “呀,这才睡了半天嘛?”

    “哎,还有半天怎样熬?早知这样痛苦,还不如拿把菜刀跟秋端茗拼了。”

    霜兰儿“扑哧”一笑,压低声音:“嘘,有人来了。我先走,万事小心。”

    “嗯。”

    旋即,停放灵柩的偏厅无声响,只余阴沉死寂。

    霜兰儿悄悄回到另一侧正做法事的侧厅,淡定地坐回自己位置,作势敲着木鱼。她选的位置极好,抬头便能瞧见外边灵堂全部的动静。她与玲珑计划好一切,玲珑将计就计,装作假死,她则买通道观,混入宰相府。

    万事俱备,只待夜晚。

    时间缓慢流逝,好不容易熬至天黑。

    屋外大雪已停,时有被厚雪压断的树枝,发出吱嘎的响声。远处,也不知哪家的野狗,哀凉地嘶吠着,不时夹杂着令人心悸的吼号声。

    灵堂内,雪白灵幡飞舞,香烛气味熏人。

    率众道姑、道士齐齐站着,法事已毕,他们等待复命。

    不多时,秋端茗裹着厚实的雪狐大氅进来,脸色廖白,神情恍惚。

    霜兰儿低首,冷冷一笑,看来秋端茗屡受惊吓,精神已游走于崩溃边缘。她忘不了娘亲的断指,忘不了爹爹惨死,不能原谅!今夜,她要给予秋端茗致命一击。

    秋端茗环视一周,问:“谁是主事道长?”

    霜兰儿出列,极尽恭谦之色,声音故作沙哑:“贫道主事。回贵妃娘娘,法事已毕,可否让他们先回去,今夜贫道守夜。”

    秋端茗瞥了眼霜兰儿,一袭青衫,襟口缝着白褂,面色蜡黄,她摆摆手,声音疲惫道:“嗯,本宫今夜留这,陪若伊说说话。”

    霜兰儿示意道士、道姑退出正厅。

    硕大冷清的灵堂中,只余霜兰儿与秋端茗两人。

    满眼望去,皆是白色。

    门外是白色的雪,屋内是白色的帐幔,白色的挽联,还有秋端茗苍白的面容。

    霜兰儿跪坐在门口蒲垫上,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渐渐,夜深。

    万籁俱寂,没有落雪,只有风声簌簌,在门缝中左冲右突,发出“吱嘎”声,听久了,倒像是来自地狱的痛苦嘶鸣。

    秋端茗坐在蒲垫上,神情哀恸,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供桌旁。许久,她抓了把纸钱,用供桌上的烛火点燃纸钱,放入铜盆中焚烧,凄声道:“若伊,我本想将你找回来,从今往后让你过上好日子,哪知你比你娘还要命苦……”

    话音未落,突然“噗”一声,铜盆中燃烧的纸钱骤然熄灭。

    好好的火,怎会突然熄灭?秋端茗心中“咯噔”一下,颤抖着手又取了纸钱,引了烛火,丢入铜盆。她的心悬起来,眼睛盯着火焰,生怕……才想着,不可思议的事又发生,她眼睁睁看着窜起的火苗瞬间熄灭!

    未等秋端茗反应过来,一阵怪风猛地吹过,晃动着满室白色灵幡。

    最骇人的是,风将铜盆中纸钱尽数吹出来,吹至地上,烧了一半的纸钱散得到处都是。

    秋端茗跌坐在地,向后猛退两步,惶恐地望向守在门口的霜兰儿,嘴唇直哆嗦,“道长……这火,这火怎么了?”

    霜兰儿淡淡瞥了秋端茗一眼,“贵妃娘娘有何吩咐,贫道给娘娘倒杯水?”说罢,她起身从右侧偏厅倒来一杯热茶,递给秋端茗。

    秋端茗接过茶盏时,手不停地颤抖,拿到手中才发现竟是一杯红枣茶,血红的颜色,像是手中捧着满满一杯鲜血。她益发惊恐,手晃得更厉害,红枣茶溅在素白的衣裳上,像是染了一蓬温热的鲜血。

    秋端茗惨叫一声,猛地甩开茶盏,拉紧霜兰儿胳膊,“道长,为什么,纸钱烧了一半就灭了,都飞出来……”

    想不到昔日狠辣的秋端茗也有害怕的时候。霜兰儿心中掠过快意,脸一半落在烛火的阴影里,淡淡道:“娘娘,火屡屡灭了,说明阴间的人不要您的钱。”

    “什么!”秋端茗向后猛跌,秋若伊不要她烧的纸钱,是在怪她吗?

    “要不娘娘您多上些香,告慰亡魂。”霜兰儿从旁提议。

    秋端茗急忙起身,抓了一把香点起来,将香炉插满,她犹嫌不足,还在拼命点着香。

    一时间,灵堂香火弥漫,满屋子都被白烟笼罩。

    秋端茗将香凑近长明灯点燃,因她的手在颤抖,长明灯亦是忽明忽灭,她害怕极了,口中不断地说着:“若伊,你千万别怪我。秋家的女人不容易,我也是不得已。你娘心地善良,从没怨过我,你也不会怨我的,对不对?若伊,你安息吧。”

    霜兰儿冷眼瞧着,心中不耻,秋端茗的话听着令人作呕,她突然喊出声:“娘娘小心些,这长明灯可是指路灵灯,若不小心熄灭,魂魄不知往哪去,可是会来纠缠的。”

    话音刚落。

    又是一阵阴风刮过,满室烛火骤然熄灭,连同指路灵灯。

    秋端茗恐惧至极点,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她手中点燃的香,红红火星在漆黑中跳动,像是一双双鬼的眼睛。

    “啊”一声惨叫,秋端茗忙将手中香火丢弃,她吓得不轻,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连喊也不会了。

    黑暗中,霜兰儿慢悠悠地擦亮火褶,将最远墙角处的烛火点燃。

    偏厅窗子没关好,冷风在屋中来回穿梭,白幡翩翩直飞,一点烛火飘忽不定,映得四周仿佛浮起无数黯淡的鬼影。

    秋端茗更害怕,牙齿不住打颤。忽然,她平日锐利如鹰的眸子陡然睁圆,不可置信地望向墙角。

    墙角矮花几上,竟坐着一人,双腿悬空,瞧不见脚。清爽的眉目,灵动的双眸,一袭桃粉色宫装,外罩雪白的坎肩,竟是秋若伊!而且秋若伊竟还穿那日猝死在她床头的衣裳。

    秋端茗只觉毛骨悚然,她明明亲眼看见宫女将这套衣裳烧成灰烬,怎可能还在?而且……若伊脸色苍白,没有双脚,正冷冷望着自己。

    秋端茗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指路灵灯不慎熄灭,秋若伊魂魄来找自己了?她语无伦次,“若伊,灯灭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快走吧,别来找我。”

    霜兰儿佯装不解,凑上前问,“咦,娘娘您在和谁说话?”

    秋端茗伸手指着花几,“道长你看,她在那,你没看见?”

    霜兰儿望向玲珑,其实玲珑身上的衣裳本就准备了两套,等着今夜用。她突然上前握住秋端茗的手,笑容诡异,“娘娘,什么都没啊。娘娘您是不是看错了?”她的手极冷,其实她故意用冰水冻过,这时突然握住秋端茗手腕,将秋端茗冻得直发抖。

    “你的手好冷?”秋端茗忙低头,却见霜兰儿素手苍白,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翡翠戒指,老旧褪色的赤金,翠玉中间有道岁月的裂痕。

    “这是……”秋端茗面孔霎时雪白,胸口剧烈起伏,“这戒指,你从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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