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洁白的墙壁上画着花树,这花树的根深深扎在墙角,枝枝蔓蔓地向屋檐伸展出褐色的枝干,虬结盘曲的枝干上面又生着一簇簇的花儿,有粉色,有黄色,有蓝色,画画的时候似乎还是一个清晨,所以花蕊上沾着晶莹的露水,好像马上就要从花朵上滴下来,在地面上晕开一道怡人的水迹。 花树周围画着云烟,这云烟是水的升腾,又是水的灵魂,这水从土里被花树汲取上来,又从叶子里面散而出,在花树的周围盘旋环绕,好像花与水的惊魂在不断交流。云雀落在红花枝头,它的翎毛不住抖动,叽叽喳喳地似乎在叫嚷着什么,虽然它只是一幅图画,但是却令人觉得这只鸟儿一定现了什么美景,否则不会这么开心幸福。 在花树的后面,是远远栽种着的松树,这松树着了色,傲然挺立着,它不在乎自己究竟能不能开花,究竟能不能像花树一样开出一路繁花,妆点主人的居室,他只是这样骄傲地站立,以静态的姿势映衬花鸟的动态。 陈佩儿手里的画笔还流着点滴的水彩,她不管滴在地上的颜色,这些东西总会有人去擦的,她只是冥神看着墙上的图案,露出欣喜的神情。 这是她绘制的图画,是她生命的结晶,是她的成就。 “松为色松,鸟为色鸟,人为色相,世为色空,红尘种种,概莫外是;动静相教,花鸟相应,枝头鸟动,叶底翎张,此不为仙笔,孰为仙笔!”(注1)陈佩儿自得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这样喃喃自语道,言语里全是不能掩饰的得意之情。 “小姐的丹青功力越的高了呢,依我看,什么顾恺之、什么吴道子,统统比不上小姐的本事呢!”白芷叽叽喳喳地嚷嚷着,露出欢欣鼓舞的样子。 对于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来说,自家小姐喜欢的东西就是好东西,自家小姐就是天下最伟大的女人。 “胡说!吴道子吴带当风,顾恺之迁想妙得,比我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你别乱说!” “不,我就是觉得小姐画得最好,哪怕什么唐伯虎、祝枝山也比不上!” 陈佩儿矜持地一笑,她很满意白芷的态度,虽然已经义结金兰,但是这个小姑娘还是谨守着侍女的本分,没有恃宠而骄,这就是说明她本性很好,是个可以造就的。 人的本性莫测,很难揣测,想要掘他们的内在,必须用好处去考验他们,比如好色的给他女人,好财的给他银子,好名的给他名声,没有不上钩的。毕竟,人在面对利益时如何应对,就能折射出他们的内心。 虽然未必所有人都吃这一套,但是这一招她屡试不爽。 只是,那个男人他好什么呢?他又需要什么呢? 他已经是天下士林之,大同社统领,眼看就要统领一方军政,成为赫赫封疆大吏。以他的本事,就算是红毛夷再凶猛,也只有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份,像这样的人,他要什么,自己又能给什么呢? 也许,只有一样东西,是天底下只有我能给他的。 陈佩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坚定的神色。 眼看潜龙将出渊,她必须坐在这真龙的脊背上,和他一起初入青冥,翱翔九天! 正想着,一个侍女进来禀报道:“少奶奶,妙音师太来了!” “快请进来!”陈佩儿大喜,连忙吩咐道。 “白芷,让她们泡壶好茶,拿点松花饼、马蹄糕、雪糕、百果蜜之类的点心过来,再拿点上号的蜜柑!”陈佩儿有条不紊地号司令,一边坐在绣墩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妙音师太是个尼姑,属于“三姑六婆”之类,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这三姑六婆在门风严谨的人家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里面很多都是擅长搬弄是非、说长道短的中老年妇女,有的还经营淫药,专门替思春的姑娘介绍男人,或者帮男人追求别家的闺秀,只要给钱,就连打胎也是做得的。至于尼姑更是不堪,眼下世风日坏,私自剃度为尼的妇女日渐增多。这些女人并非是心想佛法,大多是和家人相处不和,或者背弃相公,为了逃避现实而出家的。更有那淫尼公然勾引男人,在尼姑庵中****,夜里相聚,白天散去,堪称败坏世风。 不过在陈佩儿眼里,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没用的人,只有上位者不会用的人,只要用对了地方,哪怕是垃圾都能有用,何况是人!这个妙音师太就是个妙人,有值得陈佩儿拉拢的必要。 正思想着,一个声音飘进了耳中:“哎哟,几日不见,佩儿姐姐越的容光焕,姿容绝代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瞧这皮肤,这身段,啧啧,我见犹怜呐,我虽然是个女人,也是忍不住心动呢!” 陈佩儿抬头一瞧,走进来的尼姑正是妙音师太。 她生了连陈佩儿都嫉妒不已的白皮肤,这皮肤是如此的白,以至于家中供奉的白玉观音像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她又生着一双又大又水汽迷蒙的眼睛,这眼睛只要看向了你,你就觉得这双眸子里面蕴含了无尽将诉而未说的情意,就好像一个怀春的少女在看向情郎一样。 她身上穿着上好绸缎制成的海清,这绸缎的光泽非常精致,光华流转间似乎有日光闪动,显然是最好的材料。虽然海清宽袍大袖,但是她走路间手腕偶尔露了出来,露出翡翠制成的玉镯子,显然也不是凡品,她白天鹅一样的脖颈上挂着一串项链,这项链是用佛家七宝砗磲、蓝砂石、绿松石、黄玛瑙、青金石、南红玛瑙、红珊瑚制作的,款式时兴,工艺精美,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从这装束就可以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遵守清规戒律的女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