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满盘皆输-《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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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霄霆突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道:“治不好,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

    霜兰儿有些懵,好似一面镜湖中投入碎石,水波微微荡漾起来,再不能平静。她脑中“嗡嗡”直响,反复想着他说的话。

    龙霄霆又走了几步,突然低首,适逢霜兰儿抬头,他微冷的唇猝不及防地贴上她的唇。

    二个人同时怔了怔。

    霜兰儿脸色一僵,飞快地低下头去。

    龙霄霆亦是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岔开话题:“兰儿,从前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父亲的案子本就有些疑点,不是我经手,我也没太在意。我尽力帮你再查一查。”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因他感到自己肩头竟是湿漉漉的一片。

    山顶就快到了,他将她放下,坐在路旁大石上。

    霜兰儿别过脸去。

    “你哭了?”龙霄霆好看的眉蹙起。

    霜兰儿早就悄悄擦干了眼泪,只余眼眶红红肿肿的。她仰起脸来看着他,摇了摇头。其实,方才他说那些话时,她的心中震撼。原本她就揣测,她父亲的事是势力强大的秋家一手操纵,他并不知情。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她竟觉心中轻松许多。只要不是他,她心中就会好受些。

    龙霄霆望着她通红的眼,取笑道:“明明就是哭了,你看我的衣裳都湿了。”

    霜兰儿咬唇,忽然,零零星星的雨点落下。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没哭,是下雨了。”

    他好笑她的倔强与逞强,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好,是下雨了。”

    她笑得纯真、纯净。

    他突然拥紧了她,抱着她的腰往大树下躲雨。寒风袭来,枫涛阵阵,冷意侵骨,他拉着她依偎向怀中。浓密树叶前,雨水若珠帘般落下,将他们两人隔绝在树底窄小的空间之中。

    温馨的感觉,渐渐弥漫。

    短暂的巡疆,很快结束。回到瑞王府,想不到府中迎来一位贵客。

    端贵妃大驾瑞王府,说是皇帝突然决定今年寿诞要在瑞王府摆席,为了给皇帝筹划筳宴,端贵妃自然要在王府小住。

    得知这个消息,霜兰儿心中“咯噔”一下,她明白皇帝寿诞筳席只是个由头,秋端茗是冲着自己来的,秋可吟在王府失势,秋端茗不可能不帮自己的侄女。接下来的日子,端贵妃终日忙于筹办寿诞,没有找她麻烦。表面越平静,她心中越没底,隐隐总觉得要出事。

    龙霄霆一如既往,每日总会来陪她一两个时辰。忙时他带着公文在醉园翻阅,闲时则与她下棋品茶。

    天一日日冷下来,转瞬初冬已至。皇帝寿诞就在后日。

    瑞王府中装饰奢华,树上绑粉色绢花,虽是初冬,景色犹胜春夏,宛若人间仙境。夜时处处华灯眩目,映得四下里明如白昼。

    这夜明月如钩,清辉如水。

    霜兰儿安静地坐在桌边,手中缝着一件东西。

    屋子里供着龙霄霆送来的兰花,叶如锋利的宝剑,花朵则是浓绿素白的颜色,像是玉色温润,静静吐露着清雅芳香。他说这花叫做——春剑叶蝶。

    忽然一双臂膀在身后将她拥住,她一顿,龙霄霆来了,同时她手中也缝完最后一线。

    龙霄霆轻轻问:“这么晚,你在做什么?”

    霜兰儿转身,晃了晃手中东西,冲他一笑。

    龙霄霆双眸一亮,惊叹道:“皮影人物?兰儿还会做这种东西,真叫我惊讶。”

    霜兰儿取过宣纸,写道:“皇帝寿诞上有请皮影戏班,我跟他们的师傅学了点。”

    龙霄霆伸手点了点霜兰儿额头,“你学这些做什么?怎么弄的?这么逼真。”一边说着,他一边摆弄手中皮影人物。心中暗赞她心灵手巧,女子发饰和衣饰上绘着花、草、云、凤图案,男子则是周身刻满龙纹,栩栩如生。他笑问,“这是你和我?”

    霜兰儿想一想,没承认,也没否认。她一时心血来潮做这东西,真没想那么多。

    龙霄霆似来了兴致,用笔画了一把油纸伞,再用剪子将油纸伞剪下来,握在皮影男子手中。接着他摆弄手中皮影女子,让皮影女子站在桌边,摆弄成狼狈的样子,“这位公子,不知方便同船?小女子有急事赶往越州,再耽误不得了。公子……”

    皮影男子翩然转身,撑着伞点了点头。

    他又学着她的声音,“哦,谢谢你。”

    最后,皮影女子来到皮影男子身后,皮影男子将油纸伞交给皮影女子。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学女子清冷的声音并不别扭,倒是别有味道。堂堂瑞王竟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霜兰儿笑起来。这是他们雨中相遇的情景。细雨纷飞,白衣翩翩,他似烟雨朦胧中最亮一笔。这一幕像深深刻在她心中,无法忘记。

    窗外,月光静静筛入,尽数落在霜兰儿脸侧。

    龙霄霆凝望着她,突然道:“兰儿,你的嗓子变哑,是人为。你的补血汤药中有一味草药名唤龙蛇草。你平日刺绣的针上熏了雀灵粉。”

    霜兰儿激灵灵一冷,素手在纸上潦草写着,“龙蛇草加雀灵粉,双管齐下,腐蚀神经……”

    他握住她颤抖的手,冷冷注视着纸上因震惊而扭曲的字迹,沉默片刻后,道:“我已知晓谁在背后指使。放心,我定还你公道。”

    晶莹的泪珠滑出眼角,霜兰儿赶紧偏头,仍落下一滴在他手背上。

    望着自己手背上的晶莹,里面映着烛火的影子,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我的妻,只有你。”

    霜兰儿听清了,也听懂了,可过于震惊,她只疑惑地望着他。她不敢相信,他已知晓秋可吟真面目?

    龙霄霆不答,继续道:“我想趁父皇寿诞,上表此事。”

    霜兰儿愣住,事情来得突然,她心中一阵狐疑,没有半点喜悦的感觉,反倒惴惴不安。而这样的担忧,终于在次日下午有了分晓。

    来人是丹青,她外罩一件黑色斗篷,打扮诡异,冷声道:“贵妃娘娘请兰夫人到府外走一趟。别想推脱,跟你爹娘有关。”

    霜兰儿神情一冷,并不敢跟丹青走。

    丹青半是讥讽道:“你怕什么?明日是皇上寿诞,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惹事。”

    霜兰儿思忖片刻,爹娘都在端贵妃手中,她无论如何得去。批了件外裳,她跟随在丹青身后,坐了一段路马车,丹青将霜兰儿领进一间偏僻的民宅。

    推开屋门时,阳光耀入,清晰照出数不清的细小灰尘张牙舞爪地飞舞。屋中像是黑暗的无底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丹青将霜兰儿推进去,咯咯一笑:“贵妃娘娘等着你呢。”

    霜兰儿硬着头皮走进去,只见秋端茗高坐椅上,神情冷若冰霜。

    秋端茗端起一只白瓷茶碗,轻轻饮啜一口枣茶,开口道:“你挺有本事的,到底是何玉莲生的女儿,知道使手段。”她手一扬,将一只黄花梨锦盒丢在霜兰儿面前。

    霜兰儿狐疑地望着锦盒,不敢去接。

    秋端茗也不抬眼,淡淡道:“打开看看。”

    不知缘何,心中像有着不祥预感,霜兰儿捡起锦盒的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打开盒盖,只一瞥,她惊住,手中锦盒剧烈颤抖起来。锦盒中赫然躺着一枚断指,指上套着一枚翡翠戒指,老旧褪色的赤金,翠玉中隐隐可见一道岁月裂痕。这是她娘亲的戒指,断指亦是她娘亲的……血液干涸不久,显然是今日所为,秋端茗怕她不肯屈服,竟下如此毒手。

    秋端茗继续饮茶,抬头冲霜兰儿冷冷一笑。她唇角残留着一抹枣茶红色,此刻看来像是吸噬过鲜血般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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